何水生作衙役前,是行船的舟子,见多了溺亡的死人,因水性好,还常常帮着衙门捞尸,同样面无异色。
当场就着尸体,为李长安讲述起他们找到的线索
“死者肌肉饱满,生前应是习武之人;面部是被利刃划烂,不是被人无意损坏,说明凶手很可能就在当时围观百姓当中”
何水生说得仔细,可惜李长安不是什么名侦探,分析不出新的东西。
若肉身尚在,道士还能凭着冲龙玉,当个加强版的警犬,现在么
他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角落的木桌上。
桌面摆放着香炉、莲灯、笔墨、黄纸等诸多物件。
李长安好奇“那些东西都是先前招魂法事留下的么”
何水生打眼一瞧,嗔怪道“老儿懒散,竟还没收拾。”
左右没头绪,道士过去,正在打量。
“你们在这做什么”
屋外响起呼呵,一个昂藏大汉大步奔来,却是鲁捕头。
何水生赶紧迎来去,说了自己的想法。
岂料。
“胡闹”
鲁捕头竟当场劈头呵斥,教何水生一时愣住。
鲁捕头拧起眉头,指着道士“他是侍奉法王的大巫还是道观受箓的真人大巫与真人都解决不了,此人又有何用水生,咱们是差人,似这类人,牢里关过还少么学了两手障眼法,养了几只野鬼,便到处招摇撞骗”
李长安如清风拂面,安之若素。
倒是何水生飞快涨红了脸,想不通以义气著称的大哥,现在为何这般无礼。
恼火打断道
“哥哥说的什么话你不也与迎潮坊的巫师交好么”
鲁捕头冷哼“我已识破那人狡诈无用,已经与他割袍断义”
何水生被这话噎了一阵,却很快抓住话头。
“哥哥也说那巫师无用,所以招魂才会失败,但李道长却是有真能耐的高人,有他帮手,未必不能破案”
可惜,鲁捕头没有饶舌的闲心。
“这是县衙的案子,你找个外人掺和,传出去,岂不招人耻笑水生,我早与你说过,这案子我自有办法。”
“可是”
“休再多言何水生,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案子是公事”
“我才是捕头”
结果不欢而散。
道士和何水生离开义庄,找了个路边摊要了些便宜酒菜。
菜不是好菜,酒也是劣酒,何水生却一杯连着一杯不停往嘴里灌,几度欲言又止。
这副模样,李长安哪里会不懂。
“你还想继续查下去”
鲁捕头虽蛮不讲理,但正如所言,他才是事主,何水生只是“拿耗子的狗”。当事人都反对,他一管闲事的何必还腆着脸往里凑
何水生闻言停下酒杯,愣愣许久,才长长一叹。
徐徐道来
“我早先在船行里厮混。白天里撑船,晚上便帮着运货,干的都是幸苦活儿,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直到得了鲁大哥看重,把我拉进衙门作了衙役,虽只是贱役,上不得台面,但凭着夜里巡街的便利,船行提拔我做了个小头头。我这才晓得,什么才能叫做挣钱”
道士以为他在吐露胸中义气,熟料话锋一转。
“县尉一向不喜鲁大哥,若这次鲁大哥倒了,咱们这些兄弟多半也会被清洗出去。失了衙役的身份,我在帮里的位置恐怕也坐不稳。”
他重重喷吐酒气。
原来如此,李长安失笑“你倒坦诚。”
“道长莫取笑我了。”
何水生再要斟酒,却发现一壶酒已被自己牛饮一空,只好唏嘘短叹。
“为了嘴里一口吃食罢了。”
“若只为口中食。”李长安把自己的酒壶递过去,“也不是没有法子。”
晚些时候,一则消息迅速传遍府衙。
说是新来的衙役何水生心忧公事,要自个儿掏腰包,在今夜再度招魂。
不少人腹诽,这厮莫不是看鲁捕头要垮台,急着拍上官的马屁,好改换门庭
呸无耻败类,竟比俺抢先一步
可无论如何,既然不用自个儿掏钱,衙门上下也乐见其成,因此鲁捕头也不好再阻拦。
但有一点。
因着前两次招魂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