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眼见月上中天,时辰也不早了,才起身去休息。衙门后院书房里,灯火通明,张伯行送四爷回来,和李卫等等官员们在灯下继续整理,整个赈灾过程的文书数据。
七月的苏北,太阳像一个大火球烘烤着大地,大地大张着嘴仿佛渴望得到雨水的滋润,那里的人为了一口水可以去拼命。几条河床中心,像游丝般屏细的河水,在缓缓地朝着着,企望延续它那无望的生命之旅。山龟裂的大地仿佛历经风霜后老人脸上的皱纹,那么清晰的深刻,那么无奈的哀伤。这是一个燃烧的世界,偶尔一声鹿鸣虎啸,划破了这沉沉的静寂,那长长的尾音滞留不里面含着死的恐惧与生的艰辛。
炽热的骄阳伸出火舌舔舐着苏北的每一寸土地,对于数万万苏北人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对于救灾的人,更是。
旱灾中,庄稼枯死,蔬菜水果都不长,后半年的收入都没有了,为了一口吃的卖儿卖女卖能卖的一切,会进一步造成土地兼并,有钱人以前十两银子买一亩地,到那时候,二两银子就能买一亩地。大量的平民被充作佃户,更多的平民为了一口吃的,一条河渠聚集起来挥舞镰刀锄头打的头破血流死伤无数。
而四爷要阻止这一切,要江南人都有吃有喝,要得罪全江南的官员士绅富商甚至豪门奴仆们,所有,所有的,正红着眼睛盯着灾情进展,趁机搜刮土地的人,正准备伺机闹事的地痞流氓们。
张伯行打一个哈欠,抓起来茶杯灌一口浓茶,感叹道“粮食有了,只是暂时救济。下面的事情才是艰难。因为四爷调来粮食,奸商们哄抬物价粮食涨价没有成功,不知道又想出来什么办法那”
李卫年轻,精神头还好,他对于这些文书数据等等也不会,正在外头廊下训斥一个偷懒装病的官员,听了这话,笑道“张大人,您这一说,我倒是有想法了,”瞅着这官儿,皮皮地道“你这官儿,是不是怕得罪人,故意装病啊你可别说你真有病要请假,这大夏天的在冰窖里泡一泡,谁都会得病。”
那官儿被他几句话吓得连连告饶,本就生病的脸越发苍白,站都站不稳“李爷,下官哪里敢下官身为朝廷官员,这样时候只当尽力,岂能临阵脱逃”
“嘿。你们这些官儿,我还不知道临阵脱逃还是好的那。没有背后捅一刀子,李爷我都对你另眼相看。”
“我我”这中年官儿扑通跪下,哭诉道“李爷,难办啊。事情难办啊。粮食来了,救过这一关了,下面的,我们不要办了吧。天灾,我们能怎么办那拦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啊。李爷,下官也有家小啊李爷”
李卫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他,冷笑道“你有家小啊。我还以为,你没有家小那。前儿有人告状你,说你的儿子,叫王贵书的,纵容下人欺压百姓,一两银子一亩地,买了五千亩地,我还以为是假的那,还发了脾气”
“贵书”这官儿痛恨地呼唤一声,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肥胖的身体“砰”的一声,倒在青砖上。牙关紧咬,脸上的表情还是不甘的。不知道是不甘儿子不肖,还是不甘被告发。
李卫因为他的模样吓了一跳,上前试试他的鼻息,乐呵道“就这点胆子,还想发国难财”看向其他官儿们,横眉竖眼的一撸袖子“你们谁要请假的,谁要生病的,谁家里还有家小的,李爷今天划出来道儿,以前的统统过去,现在、将来,不按照四爷和张大人救灾命令办事的,这就是例子侍卫们进来去查抄他的家看看,到底有多少民脂民膏敢在李爷的面前穿补丁装大头蒜”一脚踢向这个官儿官服上的补丁,响亮地“呸”一声。
官员们都低头不忍心看,有幸灾乐祸,也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更有恐惧害怕。
张伯行环视一圈,微笑安抚道“诸位莫要慌,只要你们将事情办好,就不用担心这些。至于你们跟着四爷和本官做事,可能会遭遇的报复排挤等等,也都不用顾虑。郎朗乾坤,本官坚信,一定是大道盛行”
官员们不由地精神一阵,忙应着“大人请放心。吾等不敢怠慢这身官服,更不敢有负皇恩。”
不管将来怎么被富豪豪们联合起来排挤打压,先把眼前这一关过去了。活阎王来了,能怎么办命中有此一遭儿。官员们无奈地安慰自己,麻利地干活儿。这好歹也算是为国为民一回了,骄傲
四爷静静地看着,他受不住这份热,只有早上傍晚出门看看。一般事情都交代给胤祥和胤禵。
胤祥跟着看几天下来,看出来一些苗头,这一天傍晚他骑马回来后,洗澡沐浴换了一身衣服,晃到四哥的屋子里来,瞧着四哥一身蓝色缂丝宽袍大袖,好似山水间的书生公子飘逸逍遥,不由地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