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衍心里一咯噔,他们带了随行的近卫,怕太惹眼,大部分安置在驿站,他想抽调人手也并不难,可他考虑过无数可能出现的意外,甚至想过太后受伤生病,唯独没仔细想过,太上皇生病了怎么办。
他们几乎一起长大,李文翾从小身体就好,寻常头疼脑热都很少。
他已经开始思考快马能去哪里请到最好的太夫,如何去向附近州县请求援助了。
来的太夫看起来还算沉稳,立马上前,解了李文翾的衣襟,相思一张脸煞白,呢喃道“她下午还好好的,然后他出门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相思过去扯他的袖子,露出手腕,上面圆圆两个血洞,很像被蛇咬了。
太夫也是一愣,云河多虫蚁蛇兽,当地的百姓都对解蛇毒略知一一,太夫更是司空见惯,只是不知道被什么蛇咬了,还是比较麻烦的。
他立马更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瞧这小娘子浑身都是抖的,忙抬头安抚她一句,“夫人莫慌。”
相思想说你快替他看,莫管我,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短短的片刻,相思只觉得整个人天旋地转,像是被人拖拽进了某种漩涡里,周围的空气朝她不断挤压着,她快要喘不过气。
她开始后悔,无边无际的后悔化成浓稠的愧疚吞没她,后晌她在分拣宝石,当地有不少宝石矿,摊贩们偶尔会兜售一些漂亮的石头,相思碰见了就会买一点。
各种颜色的宝石堆在一起,她想挑一些个头差不多的,形状颜色好看的,做成项链回去带给夭夭。
从小到大她没给阿鲤和夭夭准备过什么别致的礼物,每年也都是从库房里挑挑拣拣,精致是精致,贵重是贵重,就是没什么新意。
下午阿兄叫她出去玩,她腻了,而且外面很热,虽已入了秋,可还是热燥。
于是她懒懒道“不去。”
李文翾就坐在那儿陪了她一会儿,但终究觉得一堆破石头没什么可看的,瞧她正专注,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故作失望地埋怨她几句想引诱她注意他,发现没用就自己出去了。
直到他回来,相思还在研究宝石。
她现在才想起来,他回来的时候就有些走路不稳,叫了句她的名字,问她用饭了没有,她回了句“嗯”,然后他就爬上床安静地睡了。
相思还想着,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可到底觉得他反常,没忍住过去看他。
就看到他浑身发烫,看起来有些意识不清。
她叫不醒他。
他睁开过眼看她,只是很快就陷入混乱,虚空抓了她几下,并没有抓住。
然后相思看到他手臂上的血洞。
如果
如果真的出事,相思觉得自己大概会恨自己一辈子。
她不应该对他那么冷淡的。
不该不理他的。
她没有觉得他烦,她就是觉得外头太热了,懒得动。
她大抵能想到她那年重病,阿兄为何会挖皇陵了。
太夫解了他的衣襟,又撩起他的裤腿,检查他身上可有其他伤口,然后才诊了脉,指尖紧贴他手腕,太夫眉头都挤出深重的沟壑。
相思大气都不敢出。
她这小半生,过得衣食无忧,她从前安慰她,说自己虽则并非一帆风顺,可到底也是锦衣玉食安乐无忧遇难成祥的好命格。
可其实她也并不大盼着什么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坎坷和磨难就是坎坷和磨难,并不是什么幸福的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