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
人生能有几个二十五年?
在这个时代,甚至有很多人都活不到二十五岁!
结果公孙弘这二十五年,却愣是在长安没有找到半点影响力、丝毫存在感。
甚至就连此刻,那些流露出‘哦,想起来了,当年是有这么个博士’之神色的公卿百官、功侯贵戚,其实大半也都是装的。
他们压根儿就没记起来。
准确的说,他们压根儿就不记得,也不知道太宗皇帝元年,有一个叫公孙弘的年轻人,和贾谊一起做了博士。
此刻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也不过是给公孙弘,以及御榻之上的刘荣一些体面而已。
这能怪公孙弘吗?
很难评。
若说能怪,那汉室对博士这一职务的彻底架空,使博士根本没有参政、议政的权利,让这种说法对公孙弘显的有些不公平。
可若说不能怪——贾谊怎么说?
晁错怎么说?
都是博士,还都是儒六经之一的博士。
《春秋》博士贾谊,能成为风华绝代的贾长沙;
《尚书》博士晁错,甭管他是非对错,好歹是玩儿了一出大的,在史书上留下了专属于自己,且浓墨重彩的一笔。
怎么到了你公孙弘这个《诗》博士,就二十多年无所事事、碌碌无为,最后只能灰溜溜回家沉淀了?
说白了,公孙弘所谓的‘自觉术业不精,故归乡精进’的说法,满朝公卿大臣没一个买单。
——说得好听!
——不就是郁郁不得志,最终灰溜溜跑回家乡了嘛!
你看看你看看;
曾经二千石的《诗》博士、真二千石的太中大夫,如今这不——劈脸不要的跑来长安参加科举,穿着四百石级别的官袍,出现在宣室朔望朝了嘛~
这还不足以说明他当年,是灰溜溜从长安滚回家乡的吗?
事实上,朝中百官公卿、功侯贵戚,不止鄙视公孙弘‘任博士二十五年碌碌无为,如今跑来参加科举’这一项。
就连眼下,公孙弘似乎已经被任命为尚书令,也同样让大家伙有些不齿。
——尚书,是少府六尚:尚衣、尚食、尚冠、尚席、尚沐、尚书之一。
从这六个官职的名称就不难发现:少府六尚,就是六个分管不同类别的、负责天子私生活的部门。
而在华夏历史上的绝大多数时候,天子的私生活,往往都不是正儿八经的官员负责的。
比如当今汉室,少府六尚当中,尚衣、尚食、尚席、尚沐四者,无一例外都是由女官充任。
而且是惯例默认:必须是女官。
余下尚冠和尚书——前者多为寺人,偶有郎官兼任;
后者,或为寺人,或为侍郎……
说到这里,大家伙看向公孙弘的复杂眼神,也就是可以理解得了。
——尚书令,阉人做的官儿,你公孙弘也不嫌弃?
好歹也是做过二千石博士、真二千石太中大夫的老臣啊……
咋能这么不要脸呢……
于是,宣室殿内的画风,便随着公孙弘的自我介绍,而变得更加奇怪了。
如果说之前,大家伙是不知道公孙弘的来头、不明白这个四百石的花甲老翁,凭什么能在朔望朝自作主张的开口说话;
那现在,大家伙就是在鄙视这个自甘堕落,为了谋求一官半职,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所谓‘故《诗》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