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的钟磬余音尚在巍峨的宫阙间回荡,百官如潮水般自大殿中缓缓退出,三三两两,低声议论着今日朝堂上那场惊心动魄的风波。
赵凌刚回到章台宫书房,还未及换下那身沉重的朝服,内侍便轻声禀报:长安候扶苏求见。
“请长安候进来。”赵凌于御案后坐定,随手拿起一份文书。
扶苏步履沉稳地走入,殿内烛火将他挺拔的身影拉长,映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
“陛下。”扶苏躬身行礼。
赵凌未抬眼,目光仍停留在文书上,语气平淡无波:“长安候还有事?”他隐约猜到扶苏为何而来。
扶苏直起身,眉宇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凝重与疑惑,开门见山:“陛下,臣不解,为何定要封臣为宗正?”
赵凌闻言,终于放下手中竹简,抬眸看向扶苏,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有趣:“长安候此话问得……”
“朕这一脉赢姓族人当中,你最为年长,素有名望。”
“宗正一职,岂止是记录皇族名籍那般简单?更需督导宗室成员言行,主持宗庙祭祀,婚丧嫁娶等诸多礼仪,维系皇族体统。”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此位,非宗族内德高望重,秉性刚正者不可担任!长安候你仁德之名传于朝野,刚正不阿,正是最合适的人选。朕不用你,还能用谁?”
然而,扶苏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他向前半步,声音压低,咬牙道:“陛下!臣已蒙恩受封长安侯,位尊彻侯,如今再掌宗正大权,是否……是否恩宠过甚?”
“此恐非人主驭下之道,此对陛下皇权……不利啊!”
他话语中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毕竟,他是始皇帝长子,曾是帝位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是理论上最有资格与赵凌争夺皇位的人。
新帝登基,非但不加防范,反而一再授予重权,这与他所知的帝王心术背道而驰。
按理,皇帝连功勋外戚都需打压防范,对同宗血脉,尤其如他这般身份的,更应严加制约才是!
昔年嬴政在位,特意提拔赢冀这等旁系,易于掌控之辈为宗正,正是出于此虑。
宗正权柄不轻,掌宗室教化,联系统络各路皇亲,若心怀异志,对皇权何尝不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赵凌听罢,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微微眯起眸子,身体向后靠了靠,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那笑声中带着绝对的自信与一丝玩味:“威胁皇权?呵……谁能威胁到朕?你吗?”
无需更多言语,事实胜于雄辩。
且不论扶苏本人从未有过争位之心,即便他有,在如今的形势下,又拿什么来争?
朝堂之上,文有张良、尉缭等肱骨倾心辅佐,武有王翦、蒙恬等宿将誓死效忠。
江湖之远,诸子百家中有影响力的学派多已向朝廷靠拢。
更遑论天下百姓,几乎将这位带来无数神异造物、推行仁政的皇帝奉若神明。
莫说是扶苏,即便是始皇帝嬴政复生,想要效仿那大明战神的故事,也绝无可能!
扶苏被这一问,顿时语塞。
他看着御座上的弟弟,那张年轻的脸庞上是从容与睥睨。
赵凌如今如日中天,威加海内,所谓威胁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