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深谙这个法则,所以每次都能在日落前打到新鲜肥美的鲫鱼回家炖汤。
那汤又白又浓,把我的皮肤养得通体透红,吸引了各种样式的人前来观赏。
可我从来不去理会他们,他们也进不来我住的地方。
哪怕偶尔会有一俩个耐不住性子的撬了门锁,偷溜进我的厨房,花园里那大片大片的迷迭香,也定能将他们全熏死在后山的池塘。
我可不是闲散的人。每天除了打鱼喝汤,还得守好妈用命换来的池塘。
其实,在九岁前,我一碰鱼类就会过敏。可我又偏偏喜闻鱼腥,半晌不闻就浑身难受。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嗜性,没办法戒掉!”,接我出生的稳婆说。
为了治好这个毛病,妈妈花了整整九年跑遍我们所住的每个地方,才从一个卖花菜的老头手里得来一个偏方:只要去长草的河口逮一条五寸大的鱼回家炖汤,我的病就会痊愈。
“世上很多河岸都长草!”,据妈妈后来讲的,她知道卖花菜的老头子在瞎扯淡,他目的不过是想引诱她买下自己手中发了黄的几个烂菜花。
对于心怀鬼胎的人,妈妈还是分辨得清楚的。可她还是于当天去市集买了一把尺子,莫名其妙地下河量了两条五寸大的鱼苗带回家。而且,还于当天下午就炖了满满一锅花椰菜要让我吃下。
“我都碰不了鱼腥,你还不给我吃鲜肉!”,当看到那些散着热气的绿菜头出现在餐桌上时,我便凶神恶煞地尖叫起来,跑进浴室用凉水浇头。
妈妈也跟着跑了过来,紧紧拽住我的衣领,愤恨地喊道:“你不要再装神弄鬼了,你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从不杀生!”
“你不要再装神弄鬼了!”,她的耐心似乎在今天被我磨光了。
我被她这一吓弄慌了神,抓起水盆里的鱼苗塞进嘴里就没命地咬啊咬,直至我的喉咙被鱼腥烫死没了知觉。
这不是我第一次失了兽性!每当我看不到天上云的时候,每当天上云不再发白的时候,我全身的骨头就会酥松发炎,犹如一具被虫蛀的桃木雕,脑袋缠满细细的丝线,躺在家里的大床上一动不动好几个星期。
妈妈也总会利用这个时候,去山门外的井里捞些鹅卵石来修缮我们在城市的房子,以免雨季丰沛的夜晚大水把浴室的屋顶冲烂。
不过这次我竟荒唐到死攥着几条可怜的鱼苗不肯放掉。它直接导致了我失去兽性的身子沾满了鱼腥,从发干枯黄的毛孔里抽出鱼鳞,把我密封在一个极致花白的世界里睁不开眼。并且一度在这种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没有的世界里一呆就是好几年。
后面的事儿,因为看不见,我也就都不记得了。比如,我的喉咙是怎样恢复知觉的,我和妈妈又是怎样跑到一个四面环山的乡下居住的,我都全然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在一个阴雨缠绵的乡野里,我一睁开眼,就以浓白的鱼汤为食,妈妈也像变了个人似的杀起肉禽从不手软。从前,她可是见了蚂蚁都要绕道走的人。
但这又怎样呢?只要我能够开口说话,我的指甲也不再见了鱼鳞就疯狂滋长,那么这些问题又有什么好深究的呢?
只是这种平和的日子还没维持多久,新的问题就冒了出来,因为我喝食鱼汤,体内血液膨胀,就招致了乡野毒蚊子的虎视眈眈,它们的腿又细又长,嘴巴还老嘤嘤作响。
“蚊子嘴巴嘤嘤作响是为了在半夜吃人鲜血!”,这是乡下每个人都知晓的道理,妈妈也不例外!
她想尽了各种办法阻止我受伤。她每天最担忧的就是一觉醒来,她的女儿就化成了一具干巴巴的尸体躺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