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胡乱想了片刻便抛却了这些心思,慢悠悠剥了个栗子,顺便邀请大侄孙一块。
曹操与阿兄既然敢派此人在如此混乱之际赴河东接任,必然是认定此人有非常之能,可以平定河东。
栗子软糯,新烤出来热乎乎的,他啃完一碟意犹未尽,眼神暗示侄孙。
荀缉敛去神色看着地,神情气质竟与荀公达出奇的相似。
尤其是在糊弄他的时候。
荀晏失望的撑起了头,随手抄来一本文书,翻了一会抬头道:“收拾一下,这两日就启程去河东吧。”
荀缉一惊,他问道:“这两日是否仓促了些”
这几日天气转凉,他这一向身体就不大好的叔祖当仁不让的在抵达长安的第二日倒下了。风寒发烧轮着来,休养了四五日才算稍微好了些,却也还是断断续续发着低烧,看上去就不大像是能上路的。
又兼益州事务交接未完,关于互市之争天天在吵,益州土人又桀骜不驯,实在是一团乱麻,钟繇看了都摇头,恨不得早日告老还乡。
荀晏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坐得懒懒散散东倒西歪,若是给哪位兄长看到了,少不得要说上一番。
“杜伯侯单车直入安邑,”他说着,精准的从凌乱的文书中取出一封递给了荀缉,“我虽不知其人如何,但这胆魄已是天下少有。”
杜畿杜伯侯,正是曹操安排的继任河东太守,从王邑手中接力河东烂摊子的高才也可能是倒霉蛋。
卫固等大族不满朝廷调度,私自派兵断绝河道,不愿让杜畿入境赴任,而杜畿这人也实在艺高人胆大,来了个单车赴任,单枪匹马入河东。
这魄力可是比昔日单骑入荆州的刘表都犹有过之,起码刘景升背后站着的可是荆州大族,而杜畿身后听闻他是京兆人士,虽不算太远,可能有些人脉
荀缉虽是惊讶了一瞬,但很快又思索了起来,他皱眉道:“如此当真是生死博弈,若是有所差池”
思及此处,他倏而明白了叔祖为何急着动身了。
荀晏接着他的话说道:“杜府君少兵马,所恃者其一为钟司隶,然元常镇守长安,不可妄动,其二为夏侯将军,元让为河南尹,却身在北方战场,难以威慑宵小”
他捏了捏眉心,卫固等河东大族敢如此猖獗,也确实是看着朝廷无力管辖。
钟繇一人之力镇守关中,稍有动作,诸将便是蠢蠢欲动,大小动乱不停。
而夏侯惇则深受曹操信重,虽常年不显山不露水,但却是真正大权在握,诸事繁忙,常年奔波在北方主战场,又要看顾后方,难以及时顾及河东。
离得近的就那么些人,掰着手指算算,真有能力去给杜畿撑腰的竟然落在了他这个刚刚回来准备回许都述职的御史中丞身上来了。
思来想去,他忍不住念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入秋之际,酷暑之后少有的凉快,只是安邑的衙署却凉快得过分了。
鲜血漫过台阶,一寸一寸的洇入了干涸的土壤,双目所及之处具是鲜血与残肢。
手背上染上了鲜血,身体的温度似乎也在随着液体的流出慢慢消散,主簿抠在青石砖上,指甲中已是斑斑血迹,他奋力向前爬去,直至摸到了一双鞋履。
“明府明府救我”
他低不可闻的含糊说道。
眼前看不见面容的明府似乎是微微弯下了腰,只是还未等他做什么,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主簿便被人随意一脚踹到了一旁。
他的双眼顿时瞪大,嘴角不停漫出血沫,任谁看都知道他定是活不成了。
“未想今日杜府君竟在衙署”踹出那一脚的人故作惊讶,“这几人品德恶劣,故略施小惩,倒是叫府君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