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了,他便也习惯这个姐姐了。
只是夜里总是睡不安稳,只能抱着糖匣一粒一粒数着药打发时间。
那七枚药,他数了上千个日夜,仍觉不够。
他被自己的心困在了一座思念的牢笼里,只有一株终年不败的茉莉树陪着他。
而他,甘之如饴。
他总会不分时节地想起,那从远远苍翠山,隔山渡海,提灯找到他,只为他而来的少女。
那个留在徵宫短暂岁月里,胆大又温柔的少女。
那个他等了十年才归,却又在重逢几月之后,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的少女。
永远都是他的夫人。
不问死生。
碧落黄泉,惟愿卿卿,入我梦来。
苍翠山的四时,与山下不同。
山顶终年覆雪,唯无烬树郁郁葱葱,于满天霜雪里的那抹绿独具显眼。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秋。
而无烬木却像是时间定格住一般,不悲不喜,不动不灭。
我醒来时,却看见了无烬木略微枯涸的树根。
我看到一老者坐在我身前,还是照旧笑眯眯,还是照旧惊奇地“哎哟”一声捻着胡子。
听他言说,我上一世死前苦求他助我完成心愿,说得一个又一个精彩的故事。
我有些疲倦,却也耐心撑着头听他讲完。
好容易等到他口渴喝茶的功夫,我张口“师父,别演了。”
老者听到我喊他师父,浑身一顿,不可置信般朝我看来。
我睡了很久,做了一场长达三世的梦。
是三世。
第一世的我,七岁那年被下山云游的苍翠山山主意外捡回,从此在苍翠山待了九年,一直到我及笄,才偷偷溜下山。
下山不久,就看到宫门招医官,我觉得新奇,便也报了名,入了徵宫。
我遇到了一个毒舌却心软,长得很俊俏的少年郎。
他们都唤他徵公子,唯我每日追在他后面声声大喊“宫远徵”
初时他说,徵宫有了我,分外吵闹。
后来他说,热闹些也很好,徵宫寂寞太久了。
我知道不是徵宫寂寞,是他很寂寞。
我们做了许多少年人的玩闹事,在徵宫里他任我胡作非为,爬树,挖池塘,翻墙,赏四季。
直至那年他生辰,我拉着他偷爬上宫门最高的山,那里有一棵枯树,被我用绢花编出无数小花绑在了枝桠上。
我告诉他,这是我来时遇到的人家里种的花,宫门没有,名叫茉莉。
那日突下大雨,我们被困在山上许久才下来,雨水冲刷枯枝,绢花掉了许多,他有些不高兴。
我拉着他的手,摆弄着他的小铃铛,告诉他这是极难得的茉莉雨。
是天意送他的生辰礼。
只是一年后,宫门与无锋便生了死战,那一次,宫门输了。
宫远徵将我推入后山密道,一个人守在密道口,拦住了所有刺客。
那一世,他死在我一墙之隔。
无锋极恨宫门,我出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全他的尸骨。
待我浑浑噩噩回苍翠山,想起了师父于我幼年说过的关于无烬木的传说。
我偷了玉环,喂养心头血,在无烬树下跪了很久很久。
那时师父还很年轻,看我执着如斯,便也随我去了。
忘记究竟过了多久,苍翠山里没有岁月。
有一日我突然昏迷过去,醒来便发现回到了七岁之时,与师父第一次见面的落花溪边。
我乖巧地等着师父找到我,却在他要带我回苍翠山时,将他拉去了宫门。
我记得宫远徵和我说过,他七岁那年独自采药,被困药田一夜,无人来找过他,我想要是可以,我想去找他。
宫门执刃听闻过苍翠山,见到我们很开心,留我们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