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惟留满地濡湿,夜色澄如水,月来洗俗。
随后,宫尚角真的就在上官浅屋舍隔壁买了座小院落,住了下来。
饺子每日都来找爹爹,或是聊天种花,或是读书写字,一待便是整日。
上官浅未曾来过,只每日晚膳时都等着饺子准点回家用饭。
今日是宫尚角到桂花巷的第十日,破天荒的,饺子走了之后又返了回来,说是娘亲让他一并去吃饭。
宫尚角有些意外,又有些难以自抑的开心。他回屋拿出了金复不久前交给他的包裹,牵着饺子向上官浅屋子走去。
看见他到了,上官浅神色淡淡,只说是粗茶淡饭,让宫尚角随意吃些便好。
只有饺子在他耳边偷偷说着“娘亲今日一早就去买菜了,和往日吃的根本不一样。”
宫尚角抿嘴低笑,他知道,因为这些菜式大多是五年前上官浅曾做过的,他也曾说过爱吃。
晚膳后,木门打开,可看见门外参天月桂。
几人于院中闲坐,三杯两盏淡酒,赏一方夏夜风光。
宫尚角将带来的包裹递给上官浅“自你说起,你是孤山派遗孤,我便派人去搜寻当年孤山派遗物。找了许久,找回了这些。”
上官浅的清淡笑意凝于唇畔,有些不可置信般看了宫尚角一眼,指尖微抖地揭开了包裹。
里面是一方黑木匣子,打开一看,有一铁制刻着繁复崇山花纹的令牌,上书“孤山”二字;一根断裂的青竹玉簪,断口处被小心贴合,银丝固定,那是她娘亲的惯常用物。还有些零零散散的手书,她一眼识得,那是她父亲笔迹。
她轻轻抚摸着这些物什,恍惚间想起自己还是孤山派大小姐时候,父慈母怜,她无忧无虑地长大。
过眼年华,孤光自照,几度春秋,她终究不再是幼年被娇养长大的小姐了。
她成了无锋的魅。
成了心计诡诈,满手沾血的刺客。
饺子看着娘亲倏然起身离座,走去了门外,身子倚靠着门微微颤抖,拉住想要追过去的宫尚角“爹爹,娘亲怎么了”
宫尚角俯身摸了摸女儿的头“爹爹没来的时候,饺子思念爹爹吗”
饺子乖巧点头“每日每日,都很想念。”
宫尚角温柔地笑了“你娘亲现在,也是在思念她的父亲母亲。很想念很想念。”
宫尚角让女儿安生等在院内,他快步走向上官浅,轻扶住她的肩头,从怀里拿出那方墨色丝帕,为她擦拭着不断涌出的泪珠。
“找回这些原本是为了哄你高兴,如今倒惹得你掉泪,”他低头看着眼角通红的上官浅,叹息一声“是我的错。”
上官浅哭得抽噎不止,却还暗自压抑着。
宫尚角环住她的背,将她完完全全地搂入怀中,手掌之下,是上官浅绸缎般的长发。
他带着诱哄的语气“想哭便哭吧,痛快哭一场。总归我在这里,你不必怕,不必忍。”
上官浅如同受伤的猫儿一般,紧紧扣住宫尚角的腰,埋在他心口呜咽。
青瓦长巷,夜色微凉。
这好像是他们俩彼此都清醒时,第一次相拥。
不多时,宫尚角察觉到怀中温热身躯慢慢平静了下来,他依然轻拍着上官浅的背,听到她细哑着声音说“多谢,宫二先生。”
宫尚角手一顿,“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