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楼在黄莺满是嫌弃的目光注视下,缓慢地对着临月阁的方向行了大礼。
“还愣着做什么”剑婢的忍耐终是到了头,“等着宗主亲自罚你”
梵楼以同样缓慢执拗的动作直起了腰。
他身形高大,健硕的身躯裹在沉闷的黑色劲装下,除了一把剑,周身无半点配饰。
单看身材,梵楼绝对算得上“男色可人”,在崇尚双修的合欢宗里,他也鹤立鸡群,打眼得很。
但黄莺看见了梵楼露出白纱的两只眼睛。
漆黑的瞳孔如死寂的深潭,任何的话语,都激不起零星波澜。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鬼气森森。
黄莺的后颈无端滚过寒意,但她没有理会,而是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像是和梵楼呼吸同一片空气都受了侮辱,抬手挥了挥鹅黄色的衣袖“剥皮抽筋,焚骨剜肉再不走,宗主就要亲自动手了。”
黄莺有恃无恐。
沈玉霏对梵楼的厌恶,满宗皆知。
梵楼往日听了这话,必定会挪着沉重的步伐离去,今日却用沙哑的嗓音问“今日你替宗主束发”
“与你何干”黄莺挑眉。
梵楼似是笑了一下,可惜,唇角掩在层层白纱里,表情做多了,愈发阴森可怖。
黄莺翻着白眼移开视线。
梵楼也没有再纠缠。他如剑婢所愿,拖着沉重的步子,默默地离开了临月阁。
高大的背影融进血红色的花海,黄莺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
有些反常。
不过,黄莺没有时间再耽误了。
她推开临月阁的门,面上的不屑尽数散去,只剩发自内心的敬畏“宗主。”
暗香浮动,挂满穹顶的金铃随风叮当作响。
玄妙阵法幻化为雾气般的轻纱,其间符文随风涌动,时而幻化为赤金色的蝶,时而幻化为闪着金芒的鹿。
它们在白雾中游荡,最后轰然散去,变成漫天飞舞的杏花花瓣,落雪般坠入地上漆黑的阵眼。
合欢宗的宗主,沈玉霏,已经拢起了松散的衣衫,斜倚在了榻前。
他身上欲色难掩,嗓音甜腻如蜜,把玩着一缕垂在肩头的青丝,如玉双足亦从玄袍下探出,露出惊心动魄的一抹白。
“何事”
沈玉霏说话间,身上的玄袍歪歪斜斜地垂下半截。
春色满园,黄莺却不敢细看。
她如临大敌“宗主可要沐浴”
剑婢将恐惧压抑在心底,颤抖的手却令她的心思展露无遗。
沈玉霏循声垂眸,慢慢想起了此人似乎叫黄莺。
勉强算是个忠仆。
前世,他的死讯传到合欢宗,黄莺是最后才离开宗门的人之一。
“可。”沈玉霏缓缓眯起了眼睛。
黄莺长舒一口气。
她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用灵石催热灵泉时,免不了再次记恨起梵楼来。
宗主心狠手辣,性情乖张,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唯有每月十五,梵楼来以后,宗主会变得喜怒无常,格外难伺候。
黄莺记得,曾经有一回,她外出办事,服侍宗主沐浴的差事交给了一个刚入宗门的女修。
那女修打了什么主意,黄莺不知,但她回来时就听闻,女修已经被扒皮抽骨,剜出灵台,丢去了凡间的庄子。
黄莺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还贴心地将女修的灵台打成了笔筒,端端正正地放在临月阁内的博古架上。
直到机缘巧合下,她又遇到了那个女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