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幽州危矣,即便能保住,也会丧失逐鹿天下的资格。”
一将功成万骨枯,待到他日,留给魏成淮的是满城白纷纷的丧服灵幡。他看不惯北地满目疮痍,一心收复失地,但越是心软的人越是成就不了霸业,他耗去的胡人兵力,所有胜利果实,最后都会被旁人截取。
崔舒若说不清心中的感受,也不觉得惋惜,只不过即便是她这样冷硬自私的心肠,也不由觉得悲壮。
她不信魏成淮会不知道这些,可有些事总有人要去做。
为众人抱薪者,亦冻毙于风雪。
这是他为自己选好的路,是身为定北王世子的路,是与胡人世代血仇的幽州军统帅的路。
崔舒若想起被自己收进匣子里的纸条,不知怎的眼睛有些痒,鼻子发酸,但她仍旧笑了,笑得泪眼盈眶,笑得灿烂如阳。
她说,“三哥,我们打个赌吧。我信幽州军能胜羯族。”
崔舒若抬头看向赵巍衡,暖冬的日头透过窗子斜照在崔舒若的脸上,为她蒙上一层柔光,衬得她的容颜比往昔柔和,可眼神却是笃信的坚定,“他能活下来。”
赵巍衡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往茶碗里倒了茶,举起来对着崔舒若,郑重道“好”
那一日的谈话,是崔舒若唯一的一点失态,后来她依旧如常。赵巍衡还特意叮嘱孙宛娘多瞧瞧崔舒若,关怀她,可过了几日,孙宛娘回来以后却说崔舒若不像是有什么要关怀的地方,明明一切如常,能说能笑,就是总和赵平娘在一块商讨该怎么再兴建绣坊,最好还能叫绣坊的女工们每日里都多动动,忙得不行。
赵巍衡起初还是放心不下,可一日日过去,她似乎真的没有任何异常,只能按下不表。
在北地风霜愈发凛冽时,齐国公突然决定修建学堂,用来选拔庶民中聪敏毓秀的男子,倘若学堂里表现优异的,或是某一方面颇有才干,便破格提拔。
换做过去,这般行事定然要惹人非议,可如今随着胡人的不断攻伐,南边建康的人能对北边的影响已经非常小了,即便是这样颇为逾越的举动,齐国公也敢不上奏老皇帝直接下令。
至于世家
并州就没有世家嫡系根基与郡望,能留在并州的大多是旁系,而且齐国公握有并州军权,这等小事何必要闹得难看。
退一万步,书籍昂贵,他齐国公能供得起几十上百人的学堂,总不至于还能供得起千人万人的学堂吧
而那被供着上学堂的,上百人里能出一人成才否
说到底,只要书籍一日昂贵,只要世家一日握有众多藏书,那么天下官吏任免都势必会用到世家的人,世家就一定会长盛不衰
在这样焦灼的情形下,冬日的严寒似乎在无声无息的消融。
春日快要到了。
崔舒若更是大胆进言,让齐国公趁着北地打得凶,到处都是流民,与其让世家白白多了许多佃农,不如划出并州的荒地,吸引流民前来耕种,凡是愿意留在并州者,不仅赐下荒田耕种,而且编入并州籍册,做个本分的良民。
若是并州尚有余力,适当的予些粮食,也不是不行。
比起前者,后者很快就遭到了并州豪绅跟世家们的反对,像极了羯族想联合其他胡人部族一起围攻幽州军的模样。
可齐国公对崔舒若的提议确实感兴趣,崔舒若所言还太过笼统,齐国公私下找过幕僚重新定下更齐全适宜的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