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1月2日,山城,长江南岸。
黄山别墅坐落于半山腰,被一片褪去苍翠外衣的松林所环抱着。从远处看,整片建筑群像一副精心构图的水墨画,白墙黑瓦与山色融为了一体。
但只有真正走进它的人才能感受到,这座造价不菲的别墅里,究竟弥漫着怎样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
“娘希匹!共匪狡诈,竟趁国军与日寇血战之际,窃取地盘,实为民族罪人!”
“娘希匹,八路军名为抗日,实则借抗战之名行割据之实,破坏统一!”
“娘希匹,此等鼠窃狗偷之辈,必遭天谴!”
云岫楼三楼的阁楼,是光头独处解闷时的精神避风港。每当心中郁结难解,他就会登楼远眺。那起伏的山峦,总能将心中的烦闷一点点熨平。
可今时不同往日。
光头焦躁地在阁楼内来回踱步,松木地板已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不管他如何调整,心中的愤懑却始终在增长,就连往日最解忧的景致也失去了效果。
一阵骂娘后,他猛地灌下一杯白开水。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管,却怎么也浇不灭心头那股无名火。
无他,只因边区前几天的总动员宣言,以及八路军彻底收回察哈尔的战报,此时此刻全都成为了其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
就在光头准备拿出自己的日记本,化内心的苦闷与悲愤为创作的动力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突然从远处的台阶处传来。
能在午休这个点来黄山别墅的人,除了家人就是那几个忠实的下属。
无论是谁,肯定都是有要事相商。
见状,光头果断回到了二楼起居室。他抹了把脸,并且系好睡袍腰带,将方才的颓唐尽数收敛。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后,光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让门外的人进来,而是摆足了架势回了一句:“旺仔水饺!”
很显然,这方言味十足的奉化口音让门外的人愣了一瞬。
但很快,为首之人便再次敲门,指节与木料相撞的闷响里,分明还掺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焦躁。
“达令,是我,快开门吧。今日子文、敬之、辞修、雨农等人特来拜访,若再耽搁,怕是要误了茶叙的时辰。”
闻言,光头原本扶着起居室沙发的手猛然攥紧,脸上装出来的淡定也如潮水般退去。
门外的阵容,那可是果脯的栋梁,是党、政、军、特的四界高层代表。如此阵仗登门来访,怕不是国内外又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新闻。
不过考虑到自家小舅子最近正在筹划的大事,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紧接着便高声吩咐道:
“诸君请入内一叙,清茶几盏,点心数碟,正可共商国事。”
见达令应允,人间之屑朝身后的众人莞尔一笑,优雅地侧身让出通道,并且抬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随着女主人的引路,来访的十几名要员们鱼贯而入。原本宽敞的起居室,竟因这些大人物的到来而显得有些拥挤。
眼瞅突然多了一车面包人,光头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展露从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