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太极宫的晨钟便穿透薄雾,敲醒了京畿的寂静。
文武百官身着朱紫朝服,踩着青砖铺就的御道鱼贯而入,往日里偶有低声交谈的朝堂,今日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凝重。
昨夜“三原县世家脱籍”的消息,早已像细密的雨丝,悄无声息地漫过了各府宅邸。
李承乾身着太子冕服,端坐在龙椅旁的监国宝座上,目光平静地扫过殿下百官。
他能清晰看到,站在前列的长孙无忌面色沉敛,而其身后,博陵崔氏出身的户部侍郎崔允之、河东裴氏的御史中丞裴寂,正悄悄交换着眼神。
待内侍齐忠高喝“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之后,魏徵率先出列。
魏徵手持笏板躬身道:“启禀太子殿下,昨日雍州奏报三原县户籍脱漏近百户,多为世家子弟逃避赋税一事,臣以为当即刻公开彻查,追缴历年所欠,以正国法!”
话音刚落,崔允之立刻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魏侍中此言差矣!三原县去岁遭遇蝗灾,百姓本就困苦,若此时兴师动众彻查,恐惊扰地方,更让世家子弟寒心。不如先令户部暗查厘清,待秋凉后再作处置,既不违国法,也顾念民生啊!”
“顾念民生?”魏徵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崔侍郎怕是忘了,世家子弟脱漏户籍,逃的是国家赋税!国库之银,本是用来赈济灾荒、供养边防的!他们借权势逃避应尽之责,却让寒门百姓承担更重的赋役,这才是真正的不顾民生!”
裴寂随即接话,语气缓和却立场坚定:“殿下,非是臣等维护世家,实乃关中世家根系盘错,一族牵连数县,若彻查手段过刚,恐引发多地动荡。如今陛下远在洛阳巡幸,京畿安稳为重,还望殿下三思。”
一时间,朝堂上立马分成两派,以魏徵、房玄龄为首的官员支持彻查,以崔允之、裴寂为代表的世家官员则力主暂缓,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长孙无忌始终未开口,只是偶尔看向李承乾,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
他在等,等着看太子是否会在压力下退让。
李承乾抬手虚按,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他没有直接表态,而是看向房玄龄:“房司空,昨日你提及‘彻查需谨慎’,不知今日可有具体之策?”
房玄龄上前,声音沉稳:“回殿下,臣以为‘彻查’与‘谨慎’可并行。其一,选任御史台、户部中无世家牵连的官员组成核查组,避免徇私;其二,先公示三原县脱籍名单,告知百姓‘凡主动补缴赋税者,可免追责’,若逾期不缴,再依法处置。既显朝廷宽仁,也断世家侥幸之心;其三,核查过程全程记录,结果公开,让天下人看到律法公平,而非针对世家。”
这番话既坚持了“彻查”的核心,又顾及了“避免动荡”的现实,立刻得到了不少中立官员的点头附和。
李承乾微微颔首,转而看向长孙无忌,非常恭敬地问道:“舅父以为房相之策如何?”
李承乾才不直接表态,他故意假惺惺地询问长孙无忌的看法。
看似对舅父十分的依赖,其实他只不过拿准了在这种情况下,长孙无忌已经没办法完全掌控这件事的走向了。
昨天他召房玄龄和魏徵进宫,目的就是今天能在朝堂上议这件事。
没有他们两个的话,长孙无忌一定会摆起长者的架子,玩命地压他,他想要把这件事公开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