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医馆内药炉咕嘟作响,火光映得满墙药柜泛着暖黄。张符宝二话不说,撸起袖口便要帮忙:“先生,别耽搁了!咱们能救一个是一个!”
两人就此扎进忙碌中。抓药、煎药、包扎伤口,烛火摇曳间,身影来回穿梭。直到更鼓敲过三响,最后一位伤兵的伤口才妥善包扎完毕。门外侍卫早已数次催促,声声“公子,夜深了”传入耳中,张符宝这才摘下沾满药渍的围裙。
张符宝整了整束发的玉冠,拱手对华佗说道:"先生连日操劳,还需多保重身体,按时用膳才是。"老郎中闻言苦笑,布满皱纹的脸上尽是疲惫:"哎,一忙起来便忘了时辰。好在近来总有人悄悄送饭,倒也不至于饿着。"说罢,一声长叹溢出喉头,花白的眉峰紧紧拧成死结。
见华佗神色凝重,张符宝不禁好奇追问:"先生,病患本就救之不尽,您何苦这般忧心?"华佗望向内室紧闭的房门,浑浊的眼底泛起忧色:"你有所不知,西厢房躺着个棘手的病患。"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沉重,"那少年身中数箭,都在心脉附近,原以为没了生机,却凭着强健体魄硬扛了过来。"
"我已改了无数次方子,可失血过多,元气大伤,至今昏迷不醒。"华佗苍老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药锄,"这些时日全靠名贵药材续命,可长此以往......"话音未落,又是一声叹息,"即便熬过眼下,还有千年人参,万年灵芝那般神药,恐怕最后也是油尽灯枯。"
这番话如磁石般勾住了张符宝的心神。她望着西厢房方向,眸中燃起灼灼光彩。张符宝听着华佗的描述,喉间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夜风穿堂而过,卷着药香拂过她束发的玉冠,却拂不散她眼底突然燃起的异样神采。千年人参、万年灵芝——这些连华佗都叹为稀世难求的神药,此刻竟在她脑海中勾勒出父亲书房里那道雕花暗门的轮廓。
作为天师道传人之女,她自小就知道,父亲书房后的密室里,沉睡着一只镶金嵌玉的檀木匣。那是张家祖祖辈辈传下的秘宝,更是留侯张良一脉历经多少岁月沉淀的珍藏。幼时曾偶然窥见匣中物什,其中便有几支泛着琥珀光泽的千年人参,菌盖如盘的万年灵芝裹在素绢里,连透气的缝隙都透着股超凡脱俗的贵气。
但她更清楚,父亲将那只匣子看得比命还重。这些珍宝不仅是救命良药,更是天师道延续数代的根基,承载着庇佑教众、济世安民的庄严使命。平日里,父亲连提及此物都神色凝重,若她贸然开口索要,无疑是在触碰父亲最敏感的逆鳞。
"先生,可否让我瞧瞧这位壮士?"张符宝垂眸掩下眼底翻涌的思绪,广袖下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药囊,"学医之人总存着几分痴念,或许......能有些新法子。"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既盼着内室中的病患当真危在旦夕,好让父亲为大义松口;又害怕只是寻常病症,自己这番逾矩之举,会让父亲失望。
医馆的烛火突然明灭不定,映得华佗布满皱纹的脸忽明忽暗。老郎中望着眼前少年故作镇定的模样,微微一叹,领着张符宝走向西厢房。张符宝深吸一口气,锦靴踏过门槛时,带起一阵细微的风声,仿佛连空气都在这一刻凝固。
三更梆子穿透寒夜,华佗领着张符宝立于西厢房门前。老郎中枯瘦的指节叩响雕花木门,指腹触到门板上凝结的霜花,寒意顺着指尖直往骨缝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