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北境需要每一个能拿起武器的战士。”季如歌的回答直接而毫不掩饰功利,“更因为,我看得出,你值这个价。你的恨,你的绝望,你被南朝训练出来的能力和见识,”
她微微前倾身体,语气加重,“从此都将属于北境。在这里,你的刀为何而挥,由你自己决定。是为那个抛弃你的家族?为那个视你为筹码的朝廷?还是为给你一条新生的路,给你一个‘家’的地方?”
“家?”赵奕重复着这个字眼,觉得无比讽刺。他刚刚被自己的“家”亲手推开。
“一个能让你活下去,并且能让你凭手中刀赢得尊重和位置的地方。”季如歌清晰地重新定义了这个词,“这里不看你的出身,只看你能否在雪原上活下去,能否在战斗中将后背交给同伴。我们接纳所有被抛弃者,所有无路可走者,只要他们愿意为北境而战。”
赵奕沉默了。炉火的光芒在他眼中跳跃,却迟迟无法点燃那一片死灰。
兄长决绝的话语和母亲最终沉默的泪水仍在脑中交织,刺骨的冰冷之后,一种名为仇恨的黑色火焰开始悄然滋生,缓慢却顽固地蔓延,试图吞噬那无边的绝望。
他失去了旧的信仰和归属。而眼前,一条新的路,狭窄、冰冷、布满荆棘,却实实在在地摆在面前。它不承诺温暖,只提供生存和复仇的可能。
季如歌不再说话。她耐心等待着。她知道,种子已经埋下,并且落在了最肥沃的土壤——彻底的绝望和新生的仇恨里。它一定会发芽。
漫长的沉默笼罩着议事堂。季星洲几乎以为赵奕会就此崩溃,或者彻底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然而,并没有。
赵奕的身体渐渐停止了细微的颤抖。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直了身体。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却又带来一种奇异的改变。
那麻木空洞的神情从脸上褪去,被一种冰冷的、坚硬的决绝所取代。虽然依旧伤痕累累,衣衫褴褛,但他眼底的死灰中,终于亮起了一点别的什么东西——一种专注于毁灭和重新抓住什么的狠戾光芒。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季如歌,扫过季星洲,最后定格在门外那片被风雪笼罩的、苍茫寒冷的北境天地。那里没有江南的繁花似锦,只有生存的严酷和战斗的号角。
许久,他转回头,看向季如歌,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沉甸甸的分量和清晰的意图:“我需要做什么?”
这不是投降,不是感恩,更像是一场谈判,一次基于全新基础上的交易。
季如歌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她知道,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养好伤。适应北境的气候。然后,拿起你的刀,从最基础的战士做起。你会知道该为什么而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