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敲门声像是用铁锤砸在橡木上,震得门楣上的铜环都嗡嗡作响。紧接着,一个洪亮如洪钟的声音便炸开在门外:“臭小子!这么久了!怎么!不想看看这老山羊的脸?”
亚历山大刚转过身,房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魁梧的身影几乎是挤了进来。法扎帕夏穿着件宝蓝色的束腰外衣,银白的胡须像瀑布似的垂在胸前,每走一步,地板都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大笑着张开双臂,那架势活像要把整座房间都抱在怀里。
“帕夏大人!”亚历山大刚要行礼,就被一双如同老橡树般粗壮的手臂紧紧箍住。他顿时觉得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肺里的空气被挤得一干二净,连骨头都在咯吱作响。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雪松油气味,混着淡淡的烟草味,还有盔甲保养油的味道——这些气味曾让他无比安心,此刻却让他只想咳嗽。
“您……轻点……”他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角瞥见法扎帕夏腰间的弯刀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刀鞘上镶嵌的红宝石在阳光下闪着光。
这位老人明明已是暮年,力气却比年轻的士兵还要惊人,那双臂膀一收,简直像铁钳似的。
好不容易挣脱怀抱,亚历山大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忽然明白了去年婚姻大赛里为什么要按体重分级——若是被法扎帕夏这样的选手抱住,恐怕不等裁判喊停,对手就已断了气。
他望着眼前这位比自已高出一个头的老人,银白的头发在头顶挽成一个利落的发髻,红润的脸颊上泛着健康的光泽,那双眼睛更是亮得像正午的太阳,哪里有半分“日益恶化”的模样?看来伊纳亚夫人的担忧,多半是做母亲的多虑了。
法扎帕夏却毫不在意他的窘迫,自顾自地拍着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在拍打牛皮鼓:“怎么?才几个月不见,就弱成这样?”
“抱歉,抱歉,帕夏大人。”亚历山大好不容易顺过气,笑着摆手,“不过我刚才听说,您正忙着陪孙女们放风筝呢。所以……哈哈哈……”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老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果然,只要提到那几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这位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老将军就会立刻变得像个孩子。
法扎帕夏果然得意地扬起下巴,银须抖了抖:“那是!我家的小玫瑰们,放风筝的本事可比你当年强多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空气中弥漫着葡萄酒的醇香和海风的微腥。亚历山大端着酒杯,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语气里带着真诚的笑意:“恭喜您,帕夏大人,为令爱寻得如此良婿,如今在宫廷里也站稳了脚跟。”
法扎帕夏闻言,粗粝的大手在膝盖上一拍,银白的胡须跟着颤了颤:“你这小子,倒是会说漂亮话!”
他扬手灌了口酒,酒液顺着嘴角的皱纹往下淌,却毫不在意地用袖子一抹,忽然挥舞起结实如树干的手臂,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的粗粝:
“呸!你也别跟我摆这官样架子!我承认,论手段,我确实比不上你。单是你拿下提比亚斯那一战……就足够让你的名字在史书里躺上一千年!”
“一百年后呢?谁还会记得法扎帕夏?呸……到时候我早成了地里的泥巴,风一吹就散了!”
老头说着,又端起酒杯大口吞咽,琥珀色的酒液在喉咙里发出“咕咚”一声响,仿佛要将那些翻涌的情绪一同灌进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