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脑海里浮现出塔尔苏斯那个夜晚:比奥兰特如同一头失控的母熊,带着保镖们闯进灯红酒绿的暗巷。酒坛在棍棒下粉碎,酒液飞溅在石板路上,与刺鼻的香粉气息混杂一处。浓妆艳抹的女子们尖叫着四散而逃,身影在火光与阴影间交错,场面混乱得宛如噩梦。
塔齐娜与那些女人算是同道,本能地涌起压抑的同情。可谁也未曾想到,比奥兰特的怒火背后,其实埋着不愿示人的旧伤——她曾在塔尔苏斯的暗巷妓院中被迫接客,任人蹂躏。正因如此,每当她见到妓院,便如触碰伤口般,心中怒焰骤起,执拗地要将那些风月场所一一关闭。
“塔齐娜,你要是这么爱抱怨,那干脆别跟我们走了!”比奥兰特没好气地喝道。她猛一勒缰,战马原地打转,蹄声在雪地上钝重炸响。狼皮斗篷被风掀起,如同猛兽的双翼张开。她疤痕覆面的眼眸闪烁着凌厉的火光,直逼得人心口一紧。
“我倒是想留下来呀!可是,我们所到之处,你连有陪侍的酒馆都踢翻了——你让我去哪儿谋生?”塔齐娜不甘示弱,声音劈啪作响,像一鞭抽在空气里。塔齐娜猛地松开菲奥娜的臂膀,双手抱胸,辫子在风雪中乱舞,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她的性子滑溜如水银,抱怨里却渗着挑衅般的魅惑。
“都少说两句吧。”雅诗敏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如冬日里的一缕暖流,平静而不容置疑。她端坐在灰马上,长袍映着雪光显得格外清瘦,手中的玉佩微微颤动。那双深邃的眼睛扫过众人,带着疲惫,却坚定得如同灯塔,安抚着动荡的队伍。
雅诗敏的气质内敛而高贵,宛如冰雕的女王,不动声色间便化解了纷争:“风雪之中争吵,只会让寒意更深。我们必须齐心前行。”
就在这时,前方大路尘雪飞扬,一名斥候策马疾驰而来。战马鼻息喷出白雾,蹄声急促如战鼓。他猛勒缰绳,翻身下马,脸冻得通红,喘着气却咬字清晰:“前面镇上来了支东罗马军队——可看着不像正规军。我打听过,他们似乎也是从安托利亚那边过来的。”
斥候的目光中闪着戒备,手里紧攥的短弓上还挂着冰凌。那支神秘队伍的消息,仿佛一道暗流,瞬间搅动了本就混乱的局势。队伍里立刻响起低语,保镖们下意识摸向火药弩,游兵散卒们交换着眼神,空气骤然绷紧,剑拔弩张。
“情况不明,要不要派人去打探一下?”雅诗敏转向比奥兰特,语气沉稳,眼神里掠过一丝忧虑,却依旧冷静如棋手,在权衡下一步的落子。
比奥兰特点了点头,火光映照下,她的面容在寒风中凝结成一种决断,对众人说道,“在探明情况之前,我们先在此地休整。”比奥兰特转头望向阿蒲热勒,声音里带着少有的温和,却仍不失命令的锋锐:“阿蒲热勒,又得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好吧。”阿蒲热勒简短应声,盔甲上的霜花簌簌坠落。她翻身上马,动作干脆。战马长嘶一声,蹄声骤起,她的身影很快被风雪吞没。
半日过去,夕阳西沉,余晖如金纱般洒落在潘菲利亚的荒野。尘土飞扬的道路被染成一片温暖却带着凄凉的橙红。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野花的气息,远处几声鸟鸣在风中飘荡,仿佛为这片饱经战乱的土地低声吟唱挽歌。
比奥兰特与同伴们围坐在临时休憩的营地里,篝火噼啪作响,火光映得他们面容愈加疲惫。雅诗敏低头细细擦拭长剑,塔齐娜懒洋洋地靠在一棵扭曲的橄榄树下,嘴里嚼着草茎,眼神飘忽。而比奥兰特则凝望远方,眉头紧锁,思绪似乎游走在那遥远的托尔托萨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