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雅法总督府高耸的拱窗,斜斜洒入大厅,投下几道厚重的金色光柱。光线落在中央那张高大的橡木椅上,仿佛为它镀上了一层威严的光辉。贝尔特鲁德端坐其上。她身披深红色丝绒长袍,领口镶着细密的金丝绣边,发髻高高盘起,鬓角几缕碎发却泄露了疲态。她的神情冷峻而坚定,如同一座巍然不倒的堡垒,然而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的指尖却不自觉轻颤,昭示着压在心头的不安。
大厅的石壁上挂满十字军的旗帜与盾牌,正中的位置则悬着一幅阿涅赛为李漓绘制的肖像——仿佛全家福般的构图,让人感到庄重之余又隐隐透出一丝讽刺。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焚香味,与从窗外灌入的尘土与海风的咸涩混合在一起,营造出一种令人压抑的肃穆氛围。
一旁,维奥朗的身影缩在矮凳上。她穿着朴素的灰色长裙,双手紧握在膝上,不时发出长长的叹息声。那声音低沉绵延,犹如风穿过荒野的呜咽,每一次叹息都在无声中拉紧大厅的气氛。
而在宽阔的石板地上,艾莉莎贝塔来回踱步,脚步急促,石板在她的足跟下发出清脆的回响。她的脸上布满忧虑的细纹,神情紧绷,声音压低却急切:“那些暴徒……他们杀了雅法的主教!贝尔特鲁德,我们必须立刻想办法压住这股乱潮,不然,大鲍德温一定会发难我们的。”
就在这时,洛伊莎慌慌张张地闯进大厅。她气喘吁吁,俯身双手撑在膝上,声音急促:“埃尔雅金和伊纳娅来了!她们神色很不好,手里拿着账簿和文件,看样子是来兴师问罪的。”
贝尔特鲁德抬起眼,神情依旧镇定,却在目光深处闪过一抹警觉。她缓缓吸了口气,声音平稳而略显疲惫:“让她们进来吧。我早知道,她们迟早会来。”
说罢,贝尔特鲁德坐直身子,抚平袍子上微乱的褶边,仿佛战士在战场前整肃盔甲。她的神情坚毅而冷峻,周身的气息也随之收敛、凝重。大厅里的空气骤然绷紧,像一根随时可能断裂的弦,等待着风暴扑面而来。
片刻之后,厚重的门扉缓缓开启。伊尔代加德身披银光闪烁的铠甲,步履稳健,领着埃尔雅金与伊纳娅迈入大厅。埃尔雅金一袭翠绿色丝绸长裙,衣料随步伐轻曳,颈间金链在光柱下闪烁。她妆容精致,面容本该端庄华美,此刻却因紧锁的眉宇而透出压抑的怒火。伊纳娅则着一袭宽袖白袍,头巾紧紧裹起发丝,神情冷峻,目光锐利得如同鹰隼锁定猎物。她们一同踏入石板地,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中轰然回荡,节奏如沉重的战鼓。随着她们的靠近,大厅的空气仿佛凝固,连焚香的烟雾都停滞在半空。
“贝尔特鲁德夫人!”伊纳娅率先开口,她的声音尖锐而清晰,像利刃划破空气,直直刺向贝尔特鲁德。“这是这个月的第二次加税!而且偏偏针对我们这些非十字教徒,还额外附上所谓的‘保护费’。您这是要把我们库莱什会馆逼出雅法吗?我和您丈夫艾赛德·阿里维德是挚友,我们的家族和会馆一直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我们之间可是有白纸黑字的最惠待遇条约!现在您一句加税,就把我们推到墙角。我们的商队已在码头徘徊不前,货物滞在仓库,若再耽搁下去,成堆的货物就要烂掉!您要我们如何自处?”
还未等贝尔特鲁德回应,埃尔雅金已猛地上前一步。她一手紧握羊皮纸账簿,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语气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与质疑:“贝尔特鲁德,你究竟在想什么?对我们苏尔商会安托利亚分馆征税,不就是等于加艾赛德自己的税?你明知道,我们苏尔家在雅法的生意,是艾赛德赖以支撑的根基!如今税一加,利润全无,我们还能如何维持?那些堆积如山的香料与丝绸,难道等着在仓库里发霉?还是——”伊纳娅顿了顿,眼神如利箭般逼视贝尔特鲁德,“这背后另有他因?你要不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大厅中一瞬死寂,只余火盆里焚香的烟气袅袅升腾。伊纳娅的言辞锋利如刀,埃尔雅金的质问则沉重如锤,两人的声音叠加在一起,仿佛一股怒涛,扑面压向端坐在椅上的贝尔特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