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东庑,是一片规整过的朝室,装饰一如整座宫殿的风格,简约朴实,只有几方席案,供平日觐见的朝臣歇息待召。
眼下,除了两名殿侍之外,便只有杨业与王审琦二将了。二人对坐,食案上边摆着酒肉菜食,三荤两素,四菜一汤。二人也是饿极了,狼吞虎咽,王审琦原本是有些拘束的,不过见杨业如在军戎,也跟着放开了。
酒食气味交织在一起,案上也只剩一片狼藉,二者又碰了一杯,一饮而尽。在这隆冬,畅饮美酒,对于他们这样戍守北疆的武将而言,却是一种享受。
王审琦脸上表情不似杨业那般痛快,红润似乎是憋出来的一般,他不长于饮酒,但这可是御酒,皇帝亲赏,总得吃点。只可惜,宫中的御酒,酒曲是经过改良的,其烈性,远超其想象。
“仲宝兄,你这酒量,还需锻炼锻炼啊!”看着王审琦的表情,杨业笑道。
王审琦则苦笑着摇头:“将军知我向不能饮酒,这美酒佳酿之乐,注定与末将无缘啊!”
“如不能饮,那便不需强求,适可而止!”一道穿透力十足的声音传来。
抬眼看,一袭龙袍,漫步而来者,正是天子刘承祐。杨、王二人慌忙起身见礼,被刘承祐伸手止住:“不必拘礼,坐!”
行至食案前,张德钧亲自端过一张交杌,一撩袍脚,正姿坐下,扫着桌面狼藉,轻笑道:“是否足食?”
“多谢陛下款待,臣二人已经果腹充饥!”杨业说道。
授意之下,张德钧又执酒壶斟满三杯,刘承祐举杯邀之:“朕满饮,你们随意!”
言罢,饮尽。皇帝话里虽然客气,杨业与王审琦,也没什么犹豫的,同样一口闷。
感受着那股辣意自喉咙淌过,体会了一番,刘承祐方才平和地问道:“戍边两载,体悟如何?”
面对皇帝的问话,杨业心中看起来也颇具感慨,想了想,迎着皇帝的目光,十分豪气地说道:“臣据雁门,契丹人若南犯,可挡十万兵!”
观其豪气干云之态,刘承祐倒也未觉其大言不惭,反而轻轻抚掌:“将军有此自信,朕当勉励之!”
话说出口,杨业反倒自觉狂妄了,讪讪一笑,解释道:“臣出此言,非信口狂言。雁门自古天下雄关,城垣坚不可摧,高踞山脊,依山傍险,道路崎岖险峻......”
用了不短的时间,杨业将雁门关的周遭环境,地势之利,城防布置,兵力分布,粮械储备,防御策略,应变措施等,一一叙来。杨业平日里本非健谈之人,但事关职责,却是滔滔不绝。
刘承祐脸上虽然没有过多的表情,但听得还是很认真,与自己所知,比对衡量,对雁门关的情况,有了更深的了解。
“兵马不需多,粮械充足,雁门臣足守之!”杨业又强调了一遍。
刘承祐消化了一番杨业所说,却是叹道:“天下九塞,雁门为首,可惜朕至如今,都还未见识过雄关之高峻险狭!”
言罢,态度愈加温和,赞许的目光投在杨业身上:“朕尚虑你年轻气盛,志得意骄,而今听你言雁门之形胜御备,如数家珍,深切綮肯,朕过虑矣!”
听刘承祐这么说,杨业正脸上也不由流露出少许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