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望的声调让鹿东厢睁开了眼睛。
“当然要翻身!”他反问道:“难道你也以为,我苟活世上,是为贪生?”
“那,怎么几年过去,毫无动静。”牛大的脸有几分红。
“几年?真相埋没百年的比比皆是,区区几年何谈翻身?如今鹿家偌大,毫无生气,但我绝对不会就让鹿门从此消失。我半生在此,也不过等待大哥归来,以期为鹿家洗雪冤屈,还鹿门一门清白。”
“北门大人,就这样一直没有消息吗?”
当年京城的人都知道,直到最后太子凯旋,也没有将鹿北门带回来。
只是太子力争,说他并没有背叛,上面才没有刻意追查,保全了鹿东厢这残存的一点星火。
“没有。兄长无声无息,滞留边地数载,如今也不知生死。我留在这个地方,凉夜思及,心中也不是不知道,此事应该大是无望。”
“后悔吗?”
“后悔!后悔没有和家人亲眷一起上路。这些年总以为能替他们做些什么,殊料却还真的是天意不怜,毫无用处。”
鹿东厢这些年默默等待,总抱着一丝侥幸,好比一个溺水的人,抱着一个浮漂。
现在牛大直言问起,就好比来了一根小刺,将浮漂戳破,里面淌出来的绝望像湖水一样,将他这个日薄西山之人迅速淹没。
“不要后悔!做了就不要后悔。你没去死,就是鹿门之幸。我妹妹绝不会怪你!还有,你别忘了,我还替你家救下了一个人呢!”
“哦,我替他谢谢你。”鹿东厢淡淡地说道。
“我救出的是谁你不知道?”牛大瞪着眼睛问道。
“鹿家有名有姓的,都当着我的面死绝了。其余家里的仆从,只要不是我院子里的,我也都不大认得。”
“怎么不是你院子里的?”
“我院子里的?”鹿东厢略略思索,“仲春?仲夏?”
鹿东厢闭上了眼睛,没有再继续回忆,“我都看见他们一个一个被捉进来,死在我面前了啊。”
“什么仲春仲夏,什么仆从?是你的孩子溪哥儿啊!”
鹿东厢闻言,差点一个栽倒,他缓慢又缓慢地伸过手来,一把揪住牛大:
“鹿饮溪?我的孩子?力晴肚子里的孩子?”
“嗯呐!”
“你这半夜跑来骗人算什么呢!欺负将死之人干什么!孩子不是胎死腹中了吗?!”
想到这里,鹿东厢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慌得牛大不知挑那句话讲起:
“孩子没有死,我,我……。”
“啊呀!你怎么……做的?!”
当时梅姨娘和鹿南庑都死在了刘力晴身前,那刘力晴也是一刀给戳在了心口,昏死过去。
刘力耕当时不是进门后就各处翻找嘛!他心急如焚,手上做做样子,心里一直挂住内院的人,后来见有人将尸体拖到后院来处理,他定睛一看,脑门嗡地一下就炸裂了。
浑身血迹斑驳的,不是自家妹妹是谁!还大着肚子!
触目一看,刘力耕浑身的血液都掉到了地上。
兄妹二人四目相对,阴阳两隔。
刘力耕冷汗哗哗地流淌下来,他冷住声音掩饰住自己的慌张和愤怒,跟那个拖尸体的人说:
“兄弟,这妇人血气污浊,晦气的很,让我来。”那二人一听,想来一尸两命确实晦气,便一下松了手,转身去拖其他的。
渐渐的后院死尸多了起来,这事也不是人爱干的,兵丁们见刘力耕傻头傻脑闷声干事,便一个两个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