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穿着明黄色长衫的陈琮在梦里一如过往的决绝,“我知道有很多事情你不认同,但我又有什么选择呢?我同你走的路,从来都不是我们自己想要的呀,但既然已经走上来了,那也就走到底吧。”
“姐,唯有这一次,也就这一次,你让我自己去吧!”
“上面说了,没人认识你,你也从来没来过,走吧!”
夏夜依旧是非常热的,明荃从梦中醒来,把手中的大蒲扇摇了摇,还是觉得闷得慌,索性坐起来,凝神回想了一下刚刚梦里的那个人,心里有些空落落。
人生最好的15年,伴在了他的身边,现在想来简直是浪费。
虽说世间一切最终都会归于虚无,但在闭眼之后归零和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化为乌有,那感觉还是不一样。
最近一年来其实不怎么梦见那些事,今夜突然再见,竟是恍如隔世的感觉。
明荃竖起耳朵听了听,隔壁静悄悄的,似乎已经睡熟,明荃摇摇扇子,睡意全无,索性下床来,走到窗前,吹吹凉风。
楼下客栈的院子空荡无人,月色如洗,墙外传来梆子的声音,五更天了。
不多时隔壁的窗里传来几不可闻的几声轻咳,有人翻身坐起,静默了一会,起来穿衣,走到桌子旁边去喝水。
几天下来,明荃已经发现恶人谷主的睡眠很轻,每每到了后半夜,也是睡不着的。
世上唾手可得的成功,并没有那么多,绝世的神功,超凡的地位,若不是胎里带来,必然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才能得到,妖书生能有今天的本事和地位,也是靠命拼出来的,并不容易。
谁又容易呢?
明荃微微叹口气,大蒲扇慢慢摇,想想两个人年纪也不算老,却似老头老太太轻睡少眠,人在心老,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隔壁的人慢悠悠走到窗口,顿了一顿,跳出去,头也不回穿过院子,轻巧地跃过墙头,站到街上。
明荃再叹口气,她觉得就待在窗口吹凉风挺好的,可好奇心到底占了上风,随手扔了蒲扇,扯过外衣,手还在系衣襟,人已随上了街。
庄彻高高瘦瘦的身影在月色下很好认,他显然知道明荃大大方方在跟着,只是并不在意,走得不急不缓,既没甩掉的意思又没等她的想法。
合州城并不大,走过几条街就到了城的另一边,庄彻走到一处深宅大院门口,抬手就敲门。门几乎是立刻就打开,显然一直有人值守。庄彻从怀里拿出谷主牌子只摇了摇,门里已跪倒一片。
门后院子里人不少,似乎正聚集商量什么事,他们万万未料到谷主突然出现在面前,一时间个个满脸惊慌之色。
明荃见大门将在庄彻身后关上,赶紧小跑几步跟上。
“哎哎哎!等等!”她急声唤,用手推着门板挤进去,险些撞上庄彻的背。
庄彻回头白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点头示意放她进来。
明荃跟着庄彻走两步,扫一眼庭院中人,笑道:“不该进来的,这些人心里有鬼,莫不是在商量怎么干掉你?”
闻此言院中人神色大变,看上去为首模样的锦衣壮汉忙叩首下去叫道:“谷主明鉴!属下们只是在商议最近多个分舵被袭的对策,万万不敢对谷主有不敬之心!”
庄彻背着手慢慢走向壮汉,脸色冷漠。
“吕衡,很辛苦啊,一直商量到这个时候?”他的声音里也没什么温度。
吕衡不自然打了个哆嗦,应道:“属下应尽之职。”
“嗯。”庄彻慢慢哼一声,眼光从吕衡身上扫到院中烛台之上。“有什么事三更不议,四更不谈,非要五更才开始呢?”
烛蜡肉眼可见新燃不久,不是一支两支,大半如此。
这场后半夜的聚会着实刚刚成型。